冷杉瘦了,显得虚弱,他原本就细长的身子更显得空空落落,仿佛无根的稻草人。
他们真是有好久都没见了。好久了。
冷杉朝璟笑了笑,但他似乎自己都觉得这个笑不会太好看,立即敛了表情。他让开门,移开视线,既希望璟走进他的家,又希望她不要走进。
但是璟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得到答案。她还是义无反顾,走了进去,趁冷杉不注意,她把帽子往鞋柜后面一塞。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璟总觉得冷杉家里有点变化,具体哪里变了说不上来,好像是变旧了?或者,变冷了?但是明明陈设家具都是老样子,门窗也关得好好的。她坐在沙发上,却总感到不知哪里有冷风。她看向大落地窗外,天色是密不透风的黑,真如同被关进了坟墓里。她缩了缩身体。
璟朝冷杉看,他单手托着腮,手肘支在腿上,这样一个百无聊赖的姿势,脸上神色却并不轻松,璟看得出来,他在紧张。
紧张就对了。
璟刚想说话,冷杉猛地站起来,到流理台呯呯砰砰拿杯子,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黄油肉桂可可,放到璟的面前。他做饮品颇费了些时间,像是想借此来逃避,亦或是想对策。 “是耳洞,还是乳环?”冷杉说。
“啊?”璟端起可可闻了闻,“你说什么?”
很香,很暖和,喝下去一定很舒服,璟随意道:“你没往里面放安眠药吧?”
“没有。”
“要是以前我还会信你,现在你说没有,我有点怀疑。”挣扎了片刻,璟还是把热可可放下来了,她的手心还留有杯子上略烫手的触觉,她把掌心包住手背,又不想被他看出来她其实有点冷,冷会显得人很弱,不是吗。
冷杉当然看见了璟没有喝他端来的饮品这个举动,他没什么反应,但盯着那杯可可看。
“我是说,是耳洞出了问题,还是乳环出了问题?”
“都没问题,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不是这两样东西出了问题,你怎么会来找我?上一次,你像是这辈子都不要和我再见。”
璟冷笑了一声。
“但是你看起来……很好。”冷杉说,“很好。”
“离开了让人费心猜测的人和事,找到了好朋友,当然会好。你不是问我耳洞和乳环吗,正想告诉你呢,耳洞和乳环我都没在管了,拔了钉子,重新长没,我不要它们了。”
冷杉微微惊讶,但又微笑一下。“不要也好。”
璟看他这样,莫名其妙来气。她身体越发冷了,真怀疑他是故意开了冷气想要赶走她。但这个季节,即便开冷气也不至于这么冷吧。璟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两步,故作轻松地说:“哎,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个很有意思的故事,你想听吗?”
“如果你想说的话,我就听。”
又来了,又是这样,永远这样,都到了这一步,他仍旧这样。
“从小到大,我妈没给我买过什么东西,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小学一年级春游,别的小朋友都带了一书包的零食,可我书包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用塑料袋装起来的两个已经发硬的馒头,我捂着书包,好像捂着一个炸药包,我恨不得老师宣布,今天大家都不许吃饭,我害怕听到他们书包里包装袋挤压发出的声音,那让我很狼狈,很寒酸,我那时候才七八岁,但已经体会到一种成熟的崩溃。我后来再也没有参加过春游,秋游。”
男人,好看的男人,年轻,沉默。他现在在想什么?在盘算什么?他会给她答案吗?
“所以,当她给我买了一顶帽子,我几乎能把布料上的每一根经纬线都给认出来。在我们相遇的那个晚上,你递给我一顶帽子,从你口袋里拿出来,我当时还在想,你这个人,看起来干净整洁,怎么会把从河里捡起来的脏兮兮的帽子就那么放进口袋里呢?现在我知道了,不是你把帽子放进去的,是一开始,帽子就在你的口袋里,那是你事先准备好,要用来接近我的东西。”
冷杉说:“你说的话是一种可能,但我怎么知道你会把帽子掉进河里。万一你不把帽子弄丢,那我不是全都白费心机。”
“你说的也正是我不解的地方,我正等你来告诉我,你的打算——如果我没弄丢帽子,你打算怎么接近我?”
“话题走得太远,你也没有证据说那是我事先准备的帽子。”冷杉把黄油可可端起来,“既然你不喝,它也冷掉了,我倒掉了。”
“你居然还敢说证据。”璟反身到玄关鞋柜,她听见冷杉在洗杯子的声音,以及门外永远不散去的,风铃的声音。
鞋柜后面什么也没有,璟吓了一跳,她把手伸得很里面,依旧什么也没有摸到,她侧身,眯着眼往鞋柜后面瞧,果然什么都没有。她怀疑帽子是不是掉到了鞋柜的下面,她趴下,从柜底望进去,也没有。她打开鞋柜,除了冷杉的鞋子之外,没有别的了。
奇怪。
“我的帽子呢?”璟喊道,“别搞鬼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冷杉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