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病情缠绵。”于寒舟的口吻轻缓,却又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沉着,“假如他的确活过了二十岁,却又能多活几年呢?母亲,您关了他十九年,难道要一直关到他走的那天?”
侯夫人这下坐都坐不住了,之前不敢想的事,就这么被戳破,她脸色发白,唇也颤抖起来。
“不然呢?便纵容他出去,由着他冒风险?”侯夫人说道,“他不出事还好,万一有点什么,连二十岁都活不过,又怎么说?”
郁郁寡欢却活着的儿子,和痛痛快快却早早就去了的儿子,怎么选都是在剜侯夫人的心。
“人活在世上,是要有意义的。”于寒舟说道,神情仍然冷静沉着,带着几分说服力,“母亲不如站在璋哥的角度想一想。等到他去世的那一天,回顾这一生,记忆中永远是四角天空,见过的人永远是那么几张面孔,吃的饭菜,用的点心,从来没有变过口味。他难道能拍着胸脯说一句,不后悔来到世上,了无遗憾?”
侯夫人就是把心剜走,她也不能拍着胸口说“了无遗憾”四个字。
准确说来,她儿子来这世上走一遭,遗憾的事情太多了,远远多过他所获得的。
她嘴唇嚅嗫着,说不出话来。
于寒舟的声音便缓下来:“母亲,璋哥并不是鲁莽的人,他即便出门去,也不会冒险。他同我说过了,如果出了门,便选一座清净的茶楼,坐上一会儿。也不必很久,半个时辰足矣。”
说到这里,愈发声音带了恳求:“母亲,我会跟在他身边,翠珠也会跟着,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话说到这份上,还让侯夫人怎么拒绝呢?
她心里也知道,说什么“身体好些了再出去”都是骗人的。除非他健康得跟文璟一样,不然侯夫人都不会放心他出去。
“好。”最终,她绷着脸,应允下来,“只有半个时辰,再多了不许。”
于寒舟便笑着福了福身:“是,多谢母亲疼爱。那我去跟璋哥说这个好消息啦。”
她一派轻快的语态,让侯夫人都不禁心情飞扬几分,想象着儿子得知可以出门的好消息,忍不住也高兴起来。
但她是母亲,威严还是要的,忍着没露出高兴的样子,淡淡道:“去吧。”
“颜儿告退。”于寒舟笑着福了福身,便退下去了。
才一出门,就对贺文璋道:“璋哥,母亲允啦!”
正耷拉着眉眼在院子里看花儿的贺文璋,眼里迸出欢喜来:“真的?”
自然是真的。
回长青院的路上,贺文璋的脚下还有些发飘。他可以出门了!
是媳妇说服了母亲!
他怎么这么好命,娶了这样好的媳妇!
“为了让母亲安心,我对母亲说,咱们只在茶楼坐一会儿,不超过半个时辰。”于寒舟低声说道,“你别失落,咱们一回生二回熟,每次都平平安安回来,母亲就放松了,以后想去哪里就再说。”
贺文璋的嘴角止不住上扬,温柔说道:“好,都听你的。”
他可以出门了!还是跟媳妇一起!
回到长青院,他就让丫鬟拿出他最体面的一套衣衫,穿在身上。
虽然他是这样,但也要尽可能地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一点,不给她丢面子。
丫鬟服侍他换衣裳,翠珠便收拾要带上的其他必备用品,比如应急的药丸。
正忙碌着,贺文璟大步从外面进来了:“哥哥,你要出门?”
他身高腿长,跑得又快,几乎声音刚落下,人就来到了屋里,英俊的脸上泛着热情洋溢的神采:“我跟你们一起去!”
自贺文璟一进院子,整个长青院仿佛寂静了一瞬。
片刻后,丫鬟们才纷纷行礼:“二爷。”
然后低下头,该忙什么还忙什么。
贺文璟也不理她们,一脸笑容地看着贺文璋道:“哥哥打算去哪里?可有想去的地方?”
原本也一脸笑容的贺文璋,在贺文璟进来后,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几分,此刻抿了抿唇,问他道:“今日休沐?怎么没出去和朋友玩?”
“本来要去的。”贺文璟说道,“听下人说你要出门,我就不去了。”
他本来是要找朋友去玩,刚出了院子,就听到府里行走的下人说着什么,仔细一听,才知道哥哥要出门。
得知是母亲允了的,他便不发表什么意见了,只是不太放心哥哥,就打算陪着一起。
一进院子,贺文璟便克制着自己,不往于寒舟的方向看。不然,让哥哥误会他是不放心她,才要跟着一起,哥哥又要生气了。
“哥哥,你想去哪里?”他笑着问道,“人多的地方太嘈杂,我带哥哥去茶楼坐一坐,如何?”
他身体健康,性格开朗仗义,交友极广,常常呼朋唤友出去玩,没有他玩不转的地方。
此时便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起来,哪里的茶好喝,哪里的点心好吃,哪里的环境静雅,给贺文璋推荐着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