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又毁不得的,只好收起来了,假装没这件事发生过。
按照常理来说,之前刘舜虽然吩咐过毁掉蚕丝被,但有刘乘这一打岔,这件事应该进行不下去了才对。此时继续之前的命令似乎行不通,可要堂堂一位诸侯王殿下收回命令,那也太为难人了。这个时候宫人的举动就像是一个极好的台阶,刘舜只要假装看不见就可以了。
“住!”刘舜一个眼神便令抱着蚕丝被的宫人住了脚,捧着蚕丝被深深低下了头。
贴身宦官弓着腰,小心翼翼地觑着这位小殿下的脸色,强颜欢笑地试探道:“殿下的意思是?”
不像平常提到陈嫣或者陈嫣相关时那样脸色或难看或刻薄,刘舜更像是愿赌服输一样。平静了一会儿,微微阖上眼,“用在孤的寝殿里。”
“唯唯。”捧蚕丝被的宫人立刻应喏道。
而刘舜又很快改口:“不,收起来!收进匮中——压在底下!”
刘舜垂下了眼睫,于是也遮掩了眼睛里的波涛汹涌…剧烈地像海水。
此时室内家具很少,匮相当于后世的箱柜,是专门存放贵重物品的东西。贴身宦官偷看了一眼主子的神情,就算是他这个陪伴着小主子长大的人也一时摸不清楚刘舜此时的想法。
只能迅速地给捧着蚕丝被的宫人递了个眼色,那人便连道‘唯唯’,告退而下。
鹊巢(4)
刘乘再次来到温室殿是几天后的事情了,身后还跟着没了‘心不甘情不愿’神情,但依旧说不上有多友善的刘舜——上次来是为了感谢陈嫣出手相救,这一次就是为了昨日的绵被了(至少名义上如此)。
而陈嫣此时正在…嗯,正在鼓捣新东西。
跽坐在凭几左侧,面前放着两个圆肚陶制簋器。簋器中盛放的是‘菽’,也就是豆子。呃,陈嫣正在非常用心地挑豆子。
天子则在殿前正中批阅奏章,似乎丝毫没有觉得陈嫣在他批奏章的时候挑豆子有什么问题。见到刘乘和刘舜也只是略作示意——让孩子们一边儿说话去,别打扰他处理政务。
“乘表兄、舜表兄随我来!”陈嫣放下豆子,朝着刘乘和刘舜招招手,然后就齐往内室去了。
内室已经有宫女在铺席了,陈嫣在梳妆台旁的位置随意坐下,也请刘乘和刘舜随意:“乘表兄有事?”
这是陈嫣的猜测,很多人想要借陈嫣接近天子。比如和陈嫣成为玩伴就有了随时随地来找她的机会,到时候在天子面前混个眼熟再容易不过。而刘乘之所以能和陈嫣相处地这样好,除了因为脾气好、两人相投,就在于十分懂得分寸了。
他常和陈嫣在天禄阁见面,偶尔也在天子寝宫。但一般都会挑好时间,虽然不会特意避开天子,但也没有利用陈嫣接触天子的意思——这不仅仅是给自己平白招来恶感,也有可能给陈嫣带去麻烦!
得知道刘乘也是皇子,即使已经有了太子,但那又如何呢?之前还有粟太子呢!一个普通皇子太过接近天子,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而牵涉到这样的皇家秘事当中,可以说是相当凶险了。
这个时间是天子在寝宫办公的时间,此时前来肯定不能是没事找事。
“是来多谢阿嫣的绵被的。”说着刘乘自己也笑了起来:“之前风寒痊愈的事还没有正式谢过,这次倒是又添了一桩——今日我和舜出宫去东市,阿嫣有什么要托带的,尽可以说来。”
风寒的事情虽然口头感谢了一下,但那并不正式,刘乘本来就打算好好谢谢陈嫣的,这次是两次账一次算了。
“出宫?”陈嫣有点羡慕。她也想出宫玩儿,但是她天子大舅不准…主要是担心外面人多眼杂,她又身体不好,有什么磕磕碰碰的就不好了。事实上,刘启看哪里都不安全。
“大舅还不如当我只有三寸大小,揣在袖里呢!”陈嫣曾经请求出门而不得,气鼓鼓道。
这个主意显然让天子很是意动,然而也就只能意动而已。
汉代的商业是挺发达的,虽然西汉远远比不上东汉对商人‘友好’,但此时已经涌现出了许多大商人!其中有一些在历史书上留下了名字,比如说前些年七国之乱时给朝廷借钱的大商人无盐氏——给朝廷借军费,开出了十倍的‘天价利息’,最后还真的收回了本息,啧啧啧…
可见此时商人群体虽然政治地位低下,但本身的发展是没有受到多大的打压,毕竟要真的是生存环境堪忧,恐怕不会有人敢给国家借钱。或者说敢于借钱也不敢拿利息,更不要说是这样高的利息了。
这和汉初的国策有关,当初经过秦末大战,国家民生凋敝,而且还有匈奴虎视眈眈,汉家天子只能以黄老之学治国,使百姓休养生息。什么是黄老之学的治国理念?有人说是无为而治,其实这只是一种不太准确的说法。
实际上应该是国家减少干涉,降低赋税,尽量减少政府的存在感。以及,只要法律没有禁止做的事情,人民都可以做——法律没有禁止商人收取国家十倍利息,所以就算朝廷很不爽无盐氏开出十倍利息,也只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