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喻白川屋内给他正骨,阳长哪壶不开提哪壶似的,讽道:“哟,跟了许沉今这么久,不仅病没好,骨头还越来越脆了,怎么没给你摔死。”
夜风入户,明明烧了地龙却一点也不暖和,喻白川面如金纸,触地之处,衣衫已经湿透了,像只落水狗。
或许,他一直在这条名为生命的河中沉浮,从未上岸。
他早绝了上岸的心思,只想不被湍急的河流淹死,为此,随波逐流也无所谓,喻白川向来没有什么主见。
他喘息:“你猜为什么我要跟着许沉今?”
阳长用肘抵了他脱节的臂,将骨骼生硬地掰了回来,道:“为什么?”
喻白川虽然容易骨错位,却很耐得了疼,拧着眉头愣是没叫一声,喉间呜呜咽咽。
等回过了气,他才道:“因为别人总会说,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只有许沉今说,跟了我,管你有药吃。”
“我不需要别人假惺惺地称赞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这样显得我应该知足常乐了,这样显得我立刻死掉也够本了。我想要的只是活下来。”
“为了这病,我游历过很多地方,拜访过许多大夫,他们都被我的病吓走了,说无能为力,叫我尽人事听天命!”
“只有许沉今,他告诉我,我一介鸡鸣狗盗之徒可以当国师,可以成为神,他要吊住我的命,他要给我药。”
喻白川歪头惨叫了一下:“遇见了许沉今我才有了价值,有了盼头。”
阳长被他灼人又偏执的目光烫了一下,表情错愕。
这个自诩悬壶济世的小太医突然直了眼睛,莫名其妙的懊恼铺天盖地,他感觉自己总是一边治愈伤者,一边逼疯伤者。
他没有资格在喻白川面前对许沉今冷讽。
阳长怔怔地,刚才说出口的嘲讽不过是一拳打了棉花,阳长像要补偿不安的良心一般:“那你可以跟了我,我可以治好你,你对我也有价值。”
喻白川傻了一会:“什么价值?”
他也想知道,他这样的病秧子除了装神弄鬼还能办成什么事。
阳长收了药匣道:“治好你,我将扬名立万,你将是我的骄傲。”
就像是“心肝”一样。
阳长突然愣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会有让喻白川做他下一个“心肝”的想法。
还没想明白却见喻白川送客,阳长驻足,坚定道:“许沉今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甚至我能给你开更好的方子。”
喻白川商人微笑:“阳长大人大气,容我考虑一下。”
……
下场
回想到了这里,阳长冷呵一声,用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唏嘘道:“因子虚真的不是个人,连你也没放过。你和他呆在一起有什么用”
与因子虚风雨同舟了这么多年,还不是比不过因子虚的奸商气性。
喻白川好傻,先跟了许沉今有和因子虚搭伙,这人看人的眼睛真挺迷的。
权持季的迷药好解,阳长熟练地开了方子叫庄琔琔煎得稠稠的给权持季灌下去,药不醒他也苦醒他。
果然,阳长大人妙手仁心,一帖子药下去权持季立马咳了两声。
庄琔琔站在榻边,手抖了一下,眼眶子都要颤了,热泪盈眶:“阳长大人,先生咳了咳了,我是不是把先生呛到了。”
阳长讽道:“你现在爬上去,在他胸口上猛猛跳两下,保准醒了。”
庄琔琔:“呜呜呜……大人别开玩笑了。”
阳长挤过去一把把庄琔琔推开,满脸不耐烦:“谁开玩笑了?”
然后一记肘击打了权持季小腹,手臂重重一推,似要把权持季五脏六腑都碾碎了一样。
庄琔琔:“???”
他的小肉又是一抖。
呜呜,阳长大人也疯了。
戴三七却已经习以为常。
在他的印象里,阳长经常被圣上派过来给权持季看诊,一开始阳长轻柔用药,温声细语,时刻保持温柔大夫的人设。
后来诊得越来越频繁,阳长大人越来越烦躁,开始叉着腰一边啐一边粗暴用药。
最近更是变成了懒得用药,推拿正骨的空当顺便拳打脚踢,只要死不了,阳长就不管了。
果不其然,这一套推推打打下来权持季一声闷哼。
他终于皱眉转醒,一把攥了阳长粗暴动作的手扔了回去,满脸的不耐烦:“阳长,拿开。”
庄琔琔都是眼泪的小脸还皱巴巴的。
权持季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后脑勺疼,脑子还很混沌,在榻上沉吟片刻,权持季这才思绪回笼。
他迷迷糊糊想:
他是因何事而晕了?
好像是……因为因子虚毁了书生的画迹,他暴怒出手,却见因子虚跪地,只求知画证词。
他赤手空拳将因子虚打得不醒人事。
却有飞贼偷袭用迷药手段将他放倒,带走了因子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