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成。
赵澈这兔崽子刚才那种眼神,不能怪他多想——骤然出这样的事,伤的又只他一个,换做是谁都会多想,何况他无缘的,是储君之位。
于是赵乃明沉默下去。
杜知邑倒机灵,眼珠子一滚,笑呵呵就往前凑。
赵澈看着他脸上的笑只觉得心中烦躁,实在想抓了什么东西扔过去,砸碎那样的笑容,可手边空空如也,杜知邑人已经凑上前来,在他床尾坐了下去。
他下意识想要挪动,腿却动不了。
脸色就越发沉了三分。
杜知邑却并不管这些,全然当做没瞧见一般,甚至还往前挪了挪身子,距离赵澈更近一些:“殿下不要气馁难过,闵御医尽心尽力,一定会给殿下看好左腿上的伤势。
眼下咱们于此地安营扎寨是没办法的事儿,为着殿下身上有伤,不宜长途颠簸,如今连驿站也去不得了。
王爷担心殿下,只好暂且在此处停下来。
这里毕竟条件有限,况且离京之时也未曾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闵御医虽然也是医术精湛,但终究是比不上胡御医的。
就算真有什么,等到回了京城,再叫胡御医慢慢为殿下调理,总会好起来的。”
“杜大人是拿我当三岁的孩子了吗?这样敷衍糊弄的话——”赵澈声音又戛然而止。
至少杜知邑现在还愿意开口骗一骗他。
赵乃明站在一旁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岂不是更叫人心寒没了指望吗?
于是他索性闭嘴,再开口时候话锋也转了:“我受伤的事情,王兄派人告诉京城了吗?”
他问的是极隐晦的,且也很聪明。
赵乃明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的摇了摇头:“你的伤势尚未稳定,暂时还没有写折子送回京城去告诉。
不过眼下你既然醒了,我再问过闵广护,今日就着人写折子,六百里加急送回京城,好叫朝廷知道。”
赵澈叫他噎了一下,突然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问。
所以有的时候麻烦就麻烦在这里。
他聪明的问,赵乃明未必不能领会,可是赵乃明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要么他就直白些问,要么就再也别问。
杜知邑总是那个打圆场的人,顺势把话接了过来:“殿下这个伤总是要回了京城再慢慢治的,写折子奏明朝廷是章程,且王爷和臣都该先请罪,尽管是天灾,殿下也是在我们身边受伤的。
至于说公主那里,殿下和公主姐弟情深,无论是王爷还是臣,都认为暂且不要提前知会公主比较好。
公主远在京中,不知道殿下的具体情况,提前告诉公主也只是让她徒增担心。
殿下是知道的,上京之中也并不安宁。
公主在京城,并不是外人所想象中那种一帆风顺。
殿下觉得呢?”
漂亮话还是杜知邑会说。
赵澈心下冷笑,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软着面色点了点头:“杜大人说的是,我也是这个意思,恐怕王兄和杜大人因为担心我,先告诉阿姐,白叫阿姐在京中为我悬着心,如此安排甚好的。”
·
赵乃明和杜知邑前脚出门,赵澈后脚就打发了帐中伺候的奴才,只留下他贴身伺候的顺意。
这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死在这场天灾里的另一个叫顺明,便就是赵澈身边最心腹之人。
帐中静谧一片,不多时顺意端了一整碗黑乎乎的药汁来。
赵澈只是斜扫去一眼,显得淡淡的,并没有打算伸手接。
顺意红着眼:“主子,不吃药不成的呀。”
赵澈见他红了眼,才无声叹气,示意他近前来喂药。
顺意忙揉了一把眼睛,三两步就上了前,半跪在脚踏之上。
奴才总是想哭的,时不时的吸鼻子。
一碗药入了口是纯粹的苦,赵澈却无动于衷。
顺意端蜜饯来,他也没碰一下,只是冷冰冰问道:“顺明已经安葬了?”
两个小太监是一起长起来的。
没有到赵澈身边当差之前,在内府司相互扶持着。
深宫内廷吃人不吐骨头,这话不是说假的。
上头主子们之间的“厮杀”或许不见血,底下的奴才人欺人那是实打实。
他们刚进宫年纪小,资历实在是太浅了,上头那些老太监就可着劲儿的欺负他们。
那时候的苦日子,是两个人一起捱过来的。
后来到了赵澈身边当差服侍,日子才算是慢慢好起来。
谁知道这出来一趟——
顺意不敢哭,怕更招惹了赵澈难过。
还有他主子的这条腿!
顺意咬了咬牙:“主子,杜大人他说假的,您的左腿……”
“我知道。”
赵澈不惯听那些好听话。
拿些甜言蜜语来诓骗他,他更愿意听一听难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