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敷衍了一声而已。
赵澈快步跟着:“这场宴好没意思,那些人大多是来看笑话的,方才我在席上坐了会儿,阿谀奉承我的倒多些,也没几个正经人,阿姐,咱们走吧?”
赵盈倏尔回望他:“你也觉得大皇兄的今天很可笑吗?”
“什么?”赵澈叫她问愣住了。
恨意在眼底一闪而过,赵盈索性不再看他,掩在袖下的手紧了紧,平缓了两分:“前路未知,如果有一天我落到这般田地,你也会觉得我很可笑吗?还是会和那些人站在一起,看着我一身狼狈,而你居高临下,欣赏着我的狼狈呢,我的好弟弟。”
赵澈心底没由来慌了一阵。
如果有一天赵盈落到这般地步——
“阿姐是叫大皇兄气糊涂了吗?我怎么会这样,阿姐一切都是为我,我的一切也都只会为了阿姐,咱们姐弟两个本就是相依为命的,我自然不会和他们一样,阿姐潦倒就是我潦倒,我们是一体的。”
他自然不会。
他会在她的狼狈上再添一壶油,让那把能置她于死地的火烧的更旺一些。
他会站在无人之巅,抹杀掉她这个本就不该存在的罪孽,让她再也不能成为任何人的污点。
你是一身正气吗?
转眼入了十二月,第一场雪也在前两日便下过。
腊月寒冬,今年的天又格外的冷。
赵盈之前从宫里带到燕王府的东西,已经差不多都搬到了司隶院的后宅院去。
当初她出宫住,太后还特意调拨了几个积年的嬷嬷跟着到王府去服侍,她也一概都打发回了宫里。
可她要自己在外面住,太后竟难得的也没阻止。
赵盈细细想来,大约是为赵清之事,把老太后给惹恼了,至今那口气都没消下去。
随便吧,反正也不是她亲祖母,事实证明那点所谓的情分,也不过是太后施舍给她的罢了。
若真是触碰到太后的底线,又或是涉及到皇家尊严一类的事,宋太后是真不会纵着她。
倒是昭宁帝黑着脸说了她两回,非要拘着她搬回上阳宫,孙淑妃还帮她说了几句话,她自己也闹了两天绝食,昭宁帝才姑且没再提这茬。
屋外雪花簌簌,连着下了两天,连院中的榕树都裹上一层银霜,檐下倒挂着冰凌,晶莹剔透,好看极了。
赵盈让人把月窗支开了一半,身上盖着她的狐皮毛毯,挥春怕她受了风寒,又取了她的氅衣加盖在上面。
氅衣风领上的狐狸毛泛着银灰色,堆在她脖子里,越发衬的她小脸精致。
书夏打了帘子进门,带着一身寒气,没敢往她身边靠,站的有些远:“公主,沈阁老来了,说要见您。”
赵盈拿指甲刮着赤金手炉,发出刺耳的声音:“他说因为什么事儿了吗?”
书夏摇头:“但只怕是为了……小沈大人。”
赵盈发出短促的嗤声。
是了,五天前初雪落下时,沈明仁给她送了一封信,信纸选的是桃花笺,一手瘦金体清隽好看,约她至城东柳园相见。
至于信上的酸话她是一个字也没打算记下的,但这个约她还是去赴了。
沈明仁是个很“有心”的人。
城东的柳园从前是京中最大的戏楼,后来戏班子散了,那地方也闲置下来,一直到去年才被人买下,又重新修整,但也不对外开放,要包下柳园可要花大价钱。
沈明仁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那样多的积雪,偌大的园子里三步便堆着一个雪人,憨态可掬,从门口一路往里走,又有红梅片片,与那白交相呼应着。
前世他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弄的赵盈好不感动。
但今生却不同。
赵盈当场翻了脸,怒而离园。
转天这事儿就在京中传开,说是沈六郎豪掷千金为博永嘉公主一笑,却不知怎的惹怒公主,丢了好大的脸。
至此一传十十传百,后来连昭宁帝也惊动了,在太极殿上就阴阳怪气的把沈殿臣给数落了一番,他自是生气的,回到家中又提了沈明仁一顿好打。
事情过去了五天,他倒能憋的住,一直到现在才找上门来。
挥春是气不过这事儿的,一面给赵盈手炉里新换上炭,一面啐道:“他也是拜相的人,堂堂的内阁首辅,教出什么样的孩子,还说什么京中第一贵公子呢,这样上赶着来讨好我们公主,没得叫人耻笑。
公主是什么身份,他弄那一园子东西是给谁看?
现下连皇上也惊动了,不说回家去闭门思过,好好教儿子,又来求见公主做什么?
你也该叫人立时驳了他,赶紧打发了他才是正经。”
她从来嘴上不饶人,自赵盈转醒时提点过她一两次后,已经算是收敛了不少,很少有逞口舌之快的时候了。
可见这事儿她是真恼了。
赵盈接过手炉,笑着点她:“人家是内阁首辅,你这丫头好没道理,怎么说话这样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