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州地势位置居西南,气候宜人,下属州县百姓仍保存着前朝的风俗。
例如,在布匹边喜缂丝柳条。
一公子携着美妾于街道闲逛。
随行一丫鬟中被那布匹店呈在外边的成衣吸引,不住驻足凝望。
公子未转头,停在路边看摊上缠成细柳的步摇花盛,口中道:“喜欢哪件?”
丫鬟道:“谢公子,那匹无心绿的很不错。”
随行的护卫周寄心中很是敬佩她,双方从成安赴文州途中亲近了不少。
“想来姑娘是要送给心上人?”
宝知从他这学了不少招式,加之是邵衍好友的堂亲,故而大大落落道:“可不是嘛,这几日从公子夫人那得了不少赏钱,出来一遭的总要带些小玩意回去。”
周寄压低声音,笑道:“想来不久后就可以讨一杯宴酒吃了不是?”
宝知可不是什么羞涩腼腆的深闺小姐:“咳咳!既然这么问了,当然……”
“这布摸着扎手,换家吧。”两人玩笑间公子已经进那布店摸上一摸,忽地出言打断。
“嗯?我瞧着来的人挺多的?”
宝知正要上前,太子道:“难不成爷还欺你不成?”
说罢摇着扇子施施然前去。
不愧是太子,能屈能伸,上能扮纨绔,下能装男宠。
这才叫宝知忌惮提防。
一个高傲的人在特定情况下竟然可以放弃自尊,好似心甘情愿地带入最为鄙夷的角色。
真可怕。
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所以宝知喜欢傻一些,直白一些的。
现在她扮演丫鬟的角色,怎么好落下本职工作,便碎碎步跟上元曼。
宝知道:“夫人脸色不好看,可是冷着了?”
元曼一日比一日沉默,也不再盯着太子发呆,似乎已是毫无情绪地成为太子与宝知操纵下不会说话的美丽公主。
她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无碍。”
倘若元曼发脾气,耍手段,宝知还能怀着恶意看待她,把她当成玩具,兴起需要时拿过来把玩一下;若是无趣烦闷时便在心中直白地嘲讽。
可是现在,她像是正盛却散发着腐烂味道的海棠,那般美,却不再生机勃勃。
宝知有些悻悻。
太子有这么好吗?这么值得她全心全意地挂念。
是不是爱就会叫人变得卑微?
我以后爱上邵衍时会不会变成这样?全副身心都贴在他身上,叫他牵住我的喜怒哀乐?
太可怕了。宝知悚然。
是不是心中想着邵衍,宝知看到穿青衣的男子都像他。
那对街首饰铺子里正低头挑选的男子的侧脸正似她心中挂念的人。
来往行人多,路人的身影时不时挡住宝知的视线,她歪着头想透过街摊摇杆看清那人的正脸,忽地撞上前人,颧骨恰好贴上那人胸膛上挂着的玉饰,墨玉冰冰凉凉。
“姑娘怎么朝着大爷身上撞。”周寄笑嘻嘻道。
宝知忙后退行礼:“奴婢失礼了,请公子恕罪!”
太子不动声色收回扶住她肩膀的手,道:“那就罚你用月例去这店里买些桂花糕。”
宝知扭头看那首饰铺,哪有那熟悉的身影?
近来京中戒备,出入皆严,一个无官职无家世的人如何来得了文州。
她嘴中道“好的好的”便拐进边上的点心铺。
一出来发现众人还在路边的茶水摊。
真奇怪,直接回客栈就是了,干嘛还等在这里?
宝知晃晃悠悠道:“还打算再逛一会吗,不如先……”
她话未说完,城门上的钟被急促敲响。
众人数着次数,脸色皆不好看。
十五钟响,社稷不稳。
路上的百姓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皆是惊魂不定。
窃窃私语声愈来愈大。
“可是狄人又打来了?”
“可泰安郡主不是预备着十一月和亲吗?”
不对,不是这件事。
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宝知立刻望向太子,正好对上那双饱含深意的凤目。
“回客栈。”宝知丢了糕点的包裹,冷着脸往回走。
路人奇怪,怎的一个丫鬟这般不知礼数,竟走在主子前头。
南安侯府位于东昌大街,府墙高大,即便是攻进隔壁魏家也不必过于担心;而尔曼已与晏非白交换庚帖,在外界看来便是晏家妇,除非燕国公疯了,否则不会在这个关口跟京中世家闹翻。
郡主娘娘辈分高,为着名声,也会被保全。
现下最要担心的便是姨母一家。
宝知坐在窗前的交椅上,不自觉地点着几面,按出一个一个暗白的痕迹,戳得指尖发白。
此行皆是无意识之举,不想忽地点进一温暖的手心。
黑袍宽袖的